“悼李敖：他不在，那个江湖就不在了”

这一周，应该是上帝孤独了。

纪梵希去世、霍金去世、直至几个小时前李敖去世。

实际上，李敖在一年前，就被查出脑癌，三年前，他曾经差点因肺炎奄奄一息。再倒退十几年，他还曾在和前列腺癌的斗争下，活过一命。

对此他只是自嘲：“怪人得怪病。”

这是李敖，学者、作家、批评家、斗士。

生于乱世，因战争远走台湾。一生宣传自由主义，先后遭受两次牢狱之灾。作家詹宏志曾评价这位对他影响最深的人：

“他写那么多书，每一本书都查禁的。几百本禁书，这个世界很少见的，这对一个年轻人来讲是很激励的，就是说你那么艰难，你不但对抗，你还自得其乐。”

我并没有看过李敖太多书，却对他的晚年时期的两个视频印象深刻，虽然有人说他：“是个人物，但难称「大」。所有过誉或过毁的评价都值得斟酌。”

但至少通过这两个视频，我看到的是一个癫狂、有趣、时刻准备斗争的李敖。

第一个是9个月前，优酷一档视频节目采访了他。视频开头就出现一行字幕解释：“因为身体的原因，他在病中百般艰难的配合拍摄。”

可是，画面中的李敖却丝毫看不出艰难，他坐在书房的最里面，一桌一椅四壁书，认真的用尺子，在一本日语书上划下重点。

|李敖看书，尺子、笔、放大镜。

有电话打来，他接起来说：“喂，我去医院去做放射性治疗。我得了脑瘤，我去做放射性治疗，二十八次。刚刚做完。”

不同于前几次生病，脑瘤不仅影响李敖走路拿拐杖，还影响他吞咽。他必须随时面对被呛死的风险。

生于战乱的李敖，到了生命的最后时光，身体变成战场，每天吃很多药，药和癌互相对抗。

然而，他却说最好的时光，“是能活到现在，接受采访”。他还说最好的时光，是他坐牢的那6年，“因为不能再低了。”

外人看来，至少在我看来，李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，他谁都骂，不仅骂前妻拉屎难看，还骂**“死刑犯过一小时算一小时，浑蛋**过一年算一年”，也曾在锵锵三人行，公开说自己看不起金庸，武侠小说是**蛋。

不管是政党还是明星，他谁都骂，谁都批评。甚至还写过一本书，用40万字，骂遍美国43位总统。

但坐牢那几年，他确实感受到了艰难。

“你夜里睡觉的时候有老鼠蟑螂，蜈蚣蚂蚁都跑过来，你的生活不会更坏了，你一年都不用洗澡，你的身体用毛巾擦，然后洗毛巾，洗毛巾变成一个很重要的节目，因为不能洗澡。

所以现在为什么我一天洗两个澡呢，就是补偿我过去的那个缺陷，所以人生里面到了最低的，就是到时候众叛亲离。

朋友也变了，同志也变了，女人跑了，妈妈也变了，弟弟也变了，那个时候你会觉得变得天都塌下来了。”

到了晚年，李敖几乎天天做噩梦，梦到白色恐怖的时期，重复去走那段路，见那些人，那些画面夜夜折磨着李敖。

然而，那段天塌的时光，对李敖来说仍是最好的时光：

“对强者而言，是好的时光，磨练了。可是对弱者而言，度日如年。你一关进去以后，才知道空间多么小，时间多么长，所以任何改变都比那时好。

所以我觉得那是好的时光，因为它的起点很低。你从那里开始，从零开始，从归零开始，人生归零。”

李敖的不怕，原来是来源这段时光，因为你知道你最后会面临什么，并且你知道，你承受得起。

第二个视频，是几年前，网络曾有流言说李敖死了。他特地上了一次康熙，告诉大家自己还活着。那一期康熙名字叫：“李敖大师这次好活泼。”

节目里的李敖确实很活泼，79岁的他不服老，不认输，拿着爱因斯坦、李鸿章的照片比皱纹数，随身携带电击棒和小刀，说“这表示我的精神状态是战斗性的”。

他一直在持续发声，过去写文章写书，有了互联网后，他坚持在微博、facebook发文，在开通微博那一晚，他就一口气发了28条。

蔡康永问他140个字的微博，你怎么写得过瘾。他洒脱地说，“那就在140字里起承转合。”140个字的微博，不忌讳敏感词，不害怕被封杀，坚持每天发一条，嬉笑怒骂。

他是批评家，也是文化顽童。

在康熙来了，他尤其放得开，像小朋友高高的举手，坦白自己写不出蔡琴那首“恰似你的温柔”的歌词，蔡康永问他，你死之后书怎么办，他边唱边说，：“酒干倘卖无，一斤5块卖掉。”

|李敖上过4次康熙，这一次小s当时调侃说，“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坐你大腿”，一语成谶。

之前南方人物周刊采访李敖，记者给他拍照，他立马开玩笑：“哦，给我拍遗照。”对摄影记者说：“你是有我遗照最多的人。”合影时他起身，“不坐，不然就像**了”。

他那年74了，记者请他保重身体，他飞快地回一句：“我会再活30年，活到104岁。”那是宋美龄的去世年龄。

他对死很豁达，他会和朋友比谁活得久，方法是“你死了之后，我去你坟上小便。”

关于他的悼念文，李敖在节目里说“我死了之后，只有两个人写得最好，一个是我自己，一个是蔡康永。”

虽然蔡康永在节目里笑着反问李敖：“我为什么怀念你？”，却在今天回应道“悼李敖～～他一个人身上，有东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；他不在，那个江湖就不在了。”

李敖是多面的，作为一个时代的“异类”，他的烈给那些古旧的死板的权威的思想带去震荡，也给他自己带来非议。

有人说他是文化流氓，也有人说他胡说八道，疯叨叨，尤其老了以后还有些胡言乱语。但却没有人否认，他是一个有趣的人。

2018年，3月18日，这个世界，又少了一个有趣的灵魂。

- 完 -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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